01
“给你送点好玩的!”
几年前我在外地住院,闲暇时总会去院区的小花园里散步。因为病情严重,我从深秋入院,一直在医院过完了整个冬天。
在某个灰蒙蒙的日子里,我走出病房,仰头望见天上飘下了雪花,纷纷扬扬落在妈妈卷曲的头发上。我凑近去看,冰花既精巧又可爱,每朵都独一无二。欣喜之余我有些伤感,如果没有生病,就可以和朋友出门堆雪人、打雪仗了,哪里会像现在一样,关在病房大楼里,连路旁的积雪都不能去捏一把。
我闷闷不乐地走回房间,透过四四方方的窗,看着窗外灰白色的天,就这样望着它出神,注视着它从明亮到黑暗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位陌生的阿姨敲响了我的房门,我甚至都不认识她是谁。她拎着一只薄荷绿的大桶,特别热情地跟我打招呼:“给你送点好玩的!”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妈妈跟她寒暄了几句,刚送她出了门,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往桶里瞧。
“啊!”我惊喜地叫了出来,洁白无瑕的雪堆了满满一桶,我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去,雪花又松又软,冰冰凉凉。
那天晚上,我在病床上搭了小桌板,腿上盖着暖融融的被子,坐在床上堆起了可以捧在手心的小小雪人。小雪人缺了眼睛就用蜷曲的茶叶粘上去,还用红灿灿的彩纸给它们折了帽子,一直玩到所有的冰雪都化成了清露才依依不舍地停下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位陌生的阿姨是隔壁床病友的妈妈,带女儿去郊外玩雪时,病友怕我一个人在病房无聊,专程驱车给我带回来的。
陌生的城市,陌生的人,却用一桶雪花和冰雪般澄澈的真诚,融化了异乡的我所有的失落。
2
“心情不好也要吃糖哦!”
因为治病,我常常需要在家乡和医院之间往返,为了不耽误爸妈工作,通常要等爸妈下班后,赶最晚的一班高铁,在喧嚣的车厢里颠簸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,然后还要坐地铁去舅舅家住。
有一次因为发病,我在高铁上难受得上气不接下气,吃药缓解后,又想起生病这几年的种种委屈,哭哭啼啼上了地铁。
在地铁上,晃动的车厢和人们喧闹的交谈声彻底触发了我已不正常的情绪,我毫无原因地、近乎狂躁地嚎啕大哭,挥舞着拳头砸向自己的头,心里咆哮着为什么生病的偏偏是我。周围的人纷纷侧目,都离我这样一个“暴躁的怪人”远远的,只有妈妈紧紧地抱着崩溃的我,心疼又无助地流泪。
这时候,某个身影进入了我模糊的视野,一个面容姣好的姐姐看着我笑。那是温柔又温暖的笑容,柔和到当时的我即使情绪崩溃也能看出她的友好。
我拼命憋出一个大抵不会好看的笑容作为回应,她便走上前来,捧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包装袋,挤出一颗粉粉嫩嫩的糖果递给我。
我努力憋出礼貌的微笑摆了摆手,她却更向前递了递,用春风般温柔的声音轻轻说:“心情不好也要吃糖哦!”她充满笑意的双眸注视着我的眼睛,轻轻地点头鼓励我。
不知怎的,那时候我突然忘记了大人说的“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”,伸出因为药物副作用而发抖的手,将那颗半露出来的粉色糖果轻轻捻出,塞进了苦涩的口中。当水蜜桃味的夹心在口中爆开,揪成一团、颤抖不止的心瞬间融化。我扑在妈妈的肩上,泪流满面。
等我慢慢平静下来,那个姐姐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纸巾,放在我的手心里。地铁门开了,她走出车厢,消失在人海中。
我紧紧攥着这包满满当当、没有拆封过的纸巾,看见包装上粉色的爱心图案。
陌生人的善意总是格外让人动容,猝不及防的温暖原来真的可以治愈一切。是啊,连陌生人都在那么努力地爱你,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爱自己?
人海茫茫,我和这个姐姐或许此生再也不会重逢,但是她给我的感动和力量,我会传给每只手。请活成一道光吧,因为真的有人会因为你走出黑暗;快走出黑暗吧,因为有人愿意成为你的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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