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于 2022-11-19 点击数:11279
在我四五岁时,家境不太富裕,患有自闭症的我更是让家里雪上加霜。爸妈要外出打工,我被送到外婆家。
那天,太阳很快就落下了,只留下月亮在小院里清冷地挂着,外婆握着我胳膊的那双大手很硬,握得我生疼。
外婆家傍着条河,还倚着条从水库到河的小溪。夏天的早上可以在山楂树上拾捡刚蜕皮的蝉,可以在河边柳树的根网里捉些河虾,或者在小溪里罩些鱼。
外婆家傍着条河,还倚着条从水库到河的小溪。夏天的早上可以在山楂树上拾捡刚蜕皮的蝉,可以在河边柳树的根网里捉些河虾,或者在小溪里罩些鱼。
有天吃过晚饭之后,家里比我大几岁的哥哥突然哭闹着跑了进来,看上了孙奶奶家里给孩子捉的蜻蜓。哥哥拉着我也去捉蜻蜓,可我捉不到,跑不快,我急得在哥哥后面一边跑一边哭喊,深一脚浅一脚。
那天晚上我摔了好几次跤,磕破了很多地方,可是我不敢停下脚步,怕一停下,就跟不上了。
天很黑很黑了,不知过了多久,外婆拿着手电,不停地喊着囡囡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走过来,手电映着老人花白的头发,还有满脸的细纹,我哇哇大哭。在当时穷乡僻壤的外婆村子里,几乎每天,每餐每顿喝的都是掺上野菜的汤。我年纪最小,也最不懂事。每当我看到摆满桌子的野菜汤时,总是蹙着眉头低头闷声吃馍馍。
不知道外婆从哪里打听来的,她从北方农场返乡的职工家属那里,用一捆扎扎实实的柴火换来了一小袋小米。那袋小米,成为幼小的我那段时间里的甜。
外婆有只大瓦罐,口大底浅。每次夜深,外婆总会轻手轻脚地出去,把淘好的小米放在罐子里,加上适量的水,再把罐子放在封好底火的炉子上,便又回屋睡去。
我曾悄悄溜出去看过,半夜瓦罐底下的炉火慢慢复燃,燃得旺旺的炉火上,熬得稀烂的薄薄的粥汤正咕咕嘟嘟地冒泡。
那时的外婆总会用那双大手拉我去屋后面的岸边,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旁,冰凉的手被瓦罐下的炉火煨热着,回暖着。
每当我拿手捧起那碗黄澄澄的小米粥时,热粥一点点温热我的身体暖透我的心,是外婆赋予这稀粥的魔力。
十三四岁的时候,爸妈生意做得不错,把我从外婆家接了回来。那天外婆身上收拾得很干净,她从压箱底的衣服里面掏出来了一块层层包裹住的布,偷偷塞给了我。
十三四岁的时候,爸妈生意做得不错,把我从外婆家接了回来。那天外婆身上收拾得很干净,她从压箱底的衣服里面掏出来了一块层层包裹住的布,偷偷塞给了我。
我回头看向外婆的时候,第一次觉得这个老人头发花白,身材瘦小,像是一阵风来就会被吹跑一样。
外婆去世后,我有次回到乡,在街上走时,我想,现在自己的步态和外婆是相同的;吃着食物,呷着茶,洗着脸,躺在床上,我多次想到,自己是做着当初在乡下和外婆一起做过的相同的事。这些感受,外婆在世时我从来没有过。或许能真实抵达这个世界的,能确切抵达自己想要的,不是不顾一切投入想象的狂热,而是务实、谦卑的,甚至连你自己都看不起的隐忍。
爱的情感包括喜欢,包括爱护和尊敬,除此之外,还有最重要的一项:勇气。那些感受到被爱的时刻,那些被外婆拉着手走出黑暗的时刻,我都不那么慌张了,但与此同时需要有能承担这份失去陪伴后的心碎的勇气。
清晨的阳光掠过枝叶,将光撒在院子里,打在蔷薇上,落在后院的豆苗上。乡下的石板房上又升起缕缕炊烟,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雾还是烟。
那天终于拿出来了外婆塞给我的那块布包,事实上,从外婆去世之后,我没有一丁点勇气去打开它,看见它,甚至是触碰它,我不忍回忆曾经外婆喊我“囡囡”的场景。
到了傍晚,太阳用力把最后的光洒向大地,为大地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。我看着她从山那边悄悄溜走,走得那样慢,那样慢……或许她也不舍得离开吧。
我打开那块布包,撒下了其中蔷薇花的种子。风迎面吹来的时候,就好像,正在把你推向我